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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洛草原盛开的民族团结之花
——记我校文艺班早年赴果洛演出
作者:韩昌林口述 朱刚执笔

20108月中旬的一天,笔者在散发着墨香的青海河湟穆斯林书画研究院采访了原青海民族学院文艺班学员韩昌林。1956年,韩昌林作为文艺班的一名学员,参加了由省委组织的果洛工作团文工队,经历了果洛演出的全过程,又保存有许多文字资料,是这段生动历史的见证人之一。在采访中,韩昌林先生讲述了文艺班早年的这样一段往事:

 45年前的一天,温暖的春风冲破青藏高原的严寒,悄悄降临到湟水谷地,湟水两岸的杨柳萌动着生命的气息,把自己孕育了一冬的嫩绿伸展开来,直指蓝天。

文艺班学员的专业训练课刚完,校领导就向该班的师生传达了一条令人振奋的大好消息:省委、省政府组织了一个规模盛大的工作团,赴果洛藏族自治州进行慰问工作,其中包括一个文工团,由民族公学文艺班承担。

文艺班沸腾了!

整个学校沸腾了!

果洛州地处遥远的青南,交通闭塞,往来艰难,但那里有美丽的吉迈草原,皑皑的阿尼玛卿雪山,更有那6万多亲如父老兄弟姐妹的果洛藏族人民……如今党中央和省委、省政府有如此感人的壮举,每一个文艺战线的战士,应义不容辞地把党和政府对果洛藏族人民的关怀通过文艺形式不折不扣地送到他们的手中、他们的心灵深处。

于是,一时难以消退的激情激励着人们,大家开始了精心细致的准备工作。学校党委和领导把文艺班赴果洛演出的事情当做一件大事来抓好。从组织领导、各项装备、节目检查等,都要仔细安排,经过二十多天的准备工作,青海省政府果洛工作团文工队已组织就绪,只等省上一声令下。这支由青海回、藏、汉、土、哈萨克等六个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组成的不带枪的战斗队,立即跃出战壕,踏上征途。

当时赴果洛文工队的组成人员、节目等情况是这样的:

   长:包恒智

副队长:余耀章

    队:包恒智   马福寿   杨占林 

                     马正元          杨占荣

              马寿福            马尧天          马成海

                  祁仁增               韩昌林        罗赞述

    出:马生彪              马玉林              多才郎

              曾太加                  赵玉清              芦凤鸣

                 

                  (以上为男生)

              陈友梅              刘兰草             

              夏承华            余惠民          丁若兰

              孔里木哈  卓 玛       卓玛吉

                                  张映慧          德莫太

             (以上为女生)

音乐教师:李福成

美术教师:张树基

上述的乐队成员与演员之间,看起来分工明确,其实其中的不少人一专多能,既是乐器演奏员,又是演员、舞蹈队员。例如在演出大型话剧《康布尔草原上》时,剧中人物众多,文工队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被选中赴果洛演出的节目有:

一、大型话剧:康布尔草原上

二、藏族歌舞剧:团结舞

三、藏族风情舞:婚礼舞

四、藏族歌舞:尕毛西哇

五、大合唱

六、男声小合唱

七、赛跑舞

八、维吾尔族歌舞:数鸽子

九、哈萨克舞蹈:鹰舞

十、黄梅戏:拾棉花

十一、黄梅戏:夫妻观灯

十二、黄梅戏:打青草

十三、滑稽戏:抢板凳

十四、花儿

十五、相声

十六、男女对唱

等等。

这次演出的对象,主要是果洛州的藏族人民及各级民族干部,另外还有在果洛工作的外地干部、服役的军人等非藏族人群。所以这次挑选的节目可谓是涉及面广,内容丰富,一桌八盘,人人可餐。

新组建的文工队,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理念:这次赴果洛演出绝非一次寻常的演出。一览省委工作团的领导班子和组织框架,人们就可以领会到,省委对此工作十分重视,当时工作团的组成人员是:

团长:中共青海省委宣传部长冀春光(曾任我校党委书记、校长)

副团长:藏族开明人士康万庆、项欠,著名活佛古嘉赛

秘书长:宦爵才郎

工作团中不但有不少行政工作人员,而且还组建有医疗队、电影放映队、文工队、畜牧兽医队、地质勘探队等各种不同职能的队伍。一到目的地,他们按照上级的布署,奔赴各地,各显其能。各个工作队分别通过宣讲传达、深入慰问、送医进帐、节目演出、放映电影等一系列方式,传达党中央和省委、省政府对广大果洛人民及各阶层人士的亲切关怀,宣传共同纲领,宣传党的宗教政策和民族政策,使果洛人民踢开横在前进大道上的一切拦路石,团结在党和政府的周围,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

我们是文艺宣传队,文艺就是我们手中的有力武器。我们所准备的节目中,既有反映藏区社会斗争的节目(如“康布尔草原上”),有反映部落之间为争夺草山放牧权而发生冲突并得到和平解决的节目(如“团结舞”),又有全国各地反映其他民族人民生活的各种节目,内容丰富生动,形式优美感人,如果我们演好了,奉献给6万多果洛人民的,将是一顿稀奇可口、沁人心脾的精神美餐,一定会产生令人难以估量的效果。

为了达到更好的演出效果,大家开动脑筋,想了许多办法,因为我们节目的对白、唱词等绝大多数是汉语,而我们的观众则是一个操藏语的群体,懂汉语的只有极少数的外来干部及驻军军人。也许是从观看外国电影受到启发,我们想出了“即景翻译,随景旁白”的办法,藏族演员多才郎承担了这一任务。在一次又一次的排练中,当帷幕拉开,演出开始时,一串流利而亲切的藏语旁白应景,传到观众之耳中,欢欣的笑脸、热烈的掌声,无疑证明了我们的成功。

1956412日的一天,西宁古城风和日丽,春风扑面,几十辆卡车和几辆吉普车满载着上百名工作队人员及物资,离开了西宁,直奔青南而去。西宁——果洛吉迈约七百公里,至1956年尚无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公路,有些地方是新修的沙石路,大多数路段则是未经正式修过的人马行道。车辚辚,马啸啸,工作团的车队一路披荆斩棘,艰难跋涉,经过五天的千辛万苦,终于跨上了新修建的花(花石峡)吉(吉迈)公路,稳当地走了四百多里平路,最后平安到达州府所在地——吉迈。

离开桃红柳绿、春意盎然的西宁,一路上人们的脑子里不断出现“风吹草低见牛羊”“鲜花开遍大草原”的幻觉,可是一走下卡车欣然四顾,那皑皑的白雪,那迎面呼啸而来的寒风,使人深深地体会到,这儿与西宁不一样啊!这里的人们太艰苦了!

坐五天的卡车,大家变成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土人人”,年轻人打来河里的“麻浮水”(飘着冰渣的冷水),洗脸洗头,头发被冻在一起了。

当地党委、政府和当地头人、宗教上层人士热情地欢迎我们的来临,但这里是刚刚出现的草原新城,没有宾馆,没有宴会。是远离省城与农业区的纯牧区,自治州政府又刚建成不久,生产落后,商业极不发达,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讲究。我们去时,记得州上有个清真灶,这是为喇秉礼等几个来果洛工作的回族干部而建的,招待我们的第一顿饭就是粉条炒肉和炒牛肉等,据说这次的菜已超过了过去一段时间的最高水平,至于以后下乡演出,我们都是自带米面,自己采购,轮流司厨,或烙大饼,或做面片,倒也充满了旅行生活的乐趣。

从西宁来到果洛,有些人产生了头痛、恶心、睡不着觉等一系列的高原反应,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青海人,又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多半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有几个上海的同志有高原反应,但休息一两天后依然活蹦乱跳起来。

第一场演出是在州委大礼堂进行的,一提起“大礼堂”,现在的人们一定会联想起高大巍峨的建筑,金碧辉煌的装潢,色彩变幻的灯光,立体温柔的音响……但这一切与当时果洛州吉迈镇上的“大礼堂”一点儿也不沾边,这座“大礼堂”是用木板搭成的,舞台也是临时搭成,演员一有动作,舞台便摇来晃去,并发出“吱咕”的声音。礼堂舞台上的灯光,也只是几盏照明灯,据说电还是用柴油发电机发出来的呢。

我透过舞台的幕布空隙向台下望去,整个大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穿着各式各样颜色服饰的观众,经人介绍得知,观众中有工作团及州委的各级领导,有来自各部落、各寺院的时任州人大、州政协的常委和委员,还有许多一般干部和当地群众……他们屏声静气,耐心地等待着,他们交头接耳,悄声交流着,今晚的舞台上到底会看到什么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紫红色的大幕终于徐徐拉开了。优美的藏族舞蹈飘飘欲仙,令人心颤。

这就是“团结舞”。一出有歌有舞、歌舞并茂的藏族小型歌舞剧。

通过幕后同步翻译,观众了解到,在某富饶的草原上,两个部落的牧民共同放牧牛羊,共同跳舞唱歌,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有一天天昏地暗,两个部落的牧民为争夺草原的放牧权而发生了争执,以致矛盾愈演愈烈,尤其一些年轻人受了坏人的挑唆后,摩拳擦掌,势不两立,矛盾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就在这紧急的关头,人民政府组织德高望重的宗教人士和部落头人,还有能说会道的民间调解人员,说古道今,说明了民族内部团结的重要性和民族内部骨肉相残的害处,苦口婆心,道明了部落之间为争夺草山而发生战争,对人对生产带来的巨大损失……经过耐心调解,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于是人们互相道歉,握手言和,共同跳起了“团结舞”。

果洛是个纯牧业区。自古以来居住在这里的许多部落的牧民,承袭千百年来形成和共同认可的游戏规则逐水草而牧,但部落之间为某种利益冲突或占有草山而发生摩擦、酿成械斗是屡见不鲜的事。例如康干、康赛两大部落头人虽然是堂兄弟,但敌对多年,打了无数次仗,人畜伤亡不计其数……有些部落之间纠纷十分尖锐,伤人伤物,无异于民族自杀。解放以后,果洛州的各级干部为调解纠纷,不辞劳苦,奔走于各部落、各头人之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后调解了三十八起较大的械斗事件。

今日在舞台上看到了草山纠纷由发生至解决的整个故事,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各类事件的人,其灵魂为之震动。他们深切体验了团结的重要性,深刻领会了争斗可耻的道理。据说部落兄弟间握手言和、发誓要团结互助的情形成为一时的时尚。

话剧“康布尔草原上”所描写的故事,更加细腻生动,更加切合实情。话剧叙述了康布尔草原上两个部落的康乃头人和交巴头人,平素就有误会,天长日久,矛盾日趋激化。国民党特务见有机可乘,便在两头人两部落之间散布谣言,火上浇油。尤其可恶的是,特务杀死一位头人的爱子,却把罪名转嫁给共产党,假造出共产党杀人的现场,以便煽动整个草原联合起来,矛头直指党和人民政府。针对这一复杂而艰巨的工作任务,党和政府充分发挥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优势,坚定不移地贯彻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坚决贯彻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方针,终于揭穿了敌人的阴谋,使两位头人如梦初醒,重续友情。

台上台下的感情传递与交流,千百观众的感受与反思,在那些历史上饱受反动统治阶级的残酷统治、饱受民族之间自相残杀之苦的果洛牧民心中掀起了波浪。“我们再不能这样愚昧下去了,”一个政协委员观后感动地说“果洛人口少,百姓穷,再不听党和政府的话,而听坏人的话折腾下去,吃大亏的事还在后头呢。”

听到这样好的反应,我们感动得忘记了疲劳,忘记了生活上的不适与艰苦,鼓足劲儿在州上演出了近30场,场场观众爆满,场场掌声不断。

完成了在州府演出的任务以后,我们奉命下到班玛县、达日县和久治县的白玉寺等地演出。

我们骑着马,用牦牛驮着我们的乐器、道具、服装、灶具等踏上茫茫的征途。果洛的草原美极了!一条条碧蓝的小溪,像一条条闪光的宝石腰带,缠绕在辽阔的草原,硕大的湟鱼一群一群静静地卧在水中一动不动,为千百年来一直保护它们平安繁衍生息的牧民默默祈祷、默默祝福。可是我们这些人,几次断炊之后,曾捕鱼为食,要知道虔诚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牧民将鱼和龙蛙、龟等动物视为神物,从不打杀为食,他们的行为保护了草原上的这群生灵,这种生灵中的一部分弱者又为草原上的鹰、鸠及各种水鸟提供了取之不竭的美餐,养活了草原上的许多生灵。这里的牧民爱鱼护鱼的举动功不可没,应该受到上天的恩赏。

为这样的观众演出,为这样的观众服务,纵有千难万险,我们也不后悔。在达日县、在班玛县,在久治县的白玉寺,我们从县城演到乡上,从乡上演到帐房,演了大概35场。

到定居点为牧民演出,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记忆。一次我们去班玛县的某帐圈去演出,那里是名扬四海的大渡河上游。七八顶黑牛毛帐房安详地坐落在一个山弯里,一条溪水在帐房旁潺潺流淌。当我们在当地民族干部的带领下走进帐圈时,几只凶猛的藏獒飞身而起,一面狂吠,一面向我们冲来。我们虽然身经藏獒的多次攻击,积累了不少经验,但毕竟是大狗当前,双腿不由得开始打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主人家出来了,随着他的一声呼唤,几条凶狗立刻停止了对我们的追击,摇着尾巴友好退去,我们有惊无险。

主人问清我们的来意后,以醇香的牦牛奶茶和酥油炒面款待了我们,我们则把一台丰富多彩的小节目献给了帐圈的牧民观众。这里的牧民多半没有出过门,因而没有见过除自家周围人以外的陌生人。那天突然见到这么多的外来人就已经惊奇不已,观看穿着美丽鲜艳的各族服饰的歌舞节目,使他们再一次感到格萨尔王传中的珠牡出世的情景。

藏族歌舞吸引他们,令他们振奋自豪,维吾尔族的歌舞、汉族的黄梅戏也让他们十分开心,因为他们自小以来就没见过这种稀奇的玩艺儿……所以节目演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又一个,几乎无法满足果洛草原深处的这群观众的文化渴求。

为了满足广大牧民对文化艺术的热切需求,我们考虑到所带节目已经不能满足观众需要了。组织力量立即编创一些小节目成了当务之急。于是大家各显其能,创作了一些主要反映藏族生活的小节目,一时,大渡河上游的石头群一度成了我们背词、对词的排演场地。这些小节目短小精悍,可观性强,演出时不讲究什么场地、条件,有上百人可以演,几个人也可以演,十分方便适用。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四个多月就过去了。825日,工作团奉命开拔,满载着成功的喜悦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西宁。

那段经历,一直印在我的脑子里,永难忘记!

 

韩昌林,男,19355月生于西宁,19506月入青海人民公学学习,19518月编入文艺班学习,19548月毕业,留校从事办公室工作,19577月调入青海人民广播电台文工团,1960年调入青海省民族歌舞团,1980年调入省群艺馆,1996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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